第92章 棋子身份的刺痛-《玫色棋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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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“云庐”外那家小咖啡馆到叶婧停在街角的奔驰S级,短短几十米的距离,汪楠跟在叶婧身后,感觉自己像走在一条结满冰凌的刀刃上。每一步,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叶婧挺直却紧绷的背影散发出的、足以将空气都冻结的寒意与怒火,以及那被强行压抑的、更深沉的、关于背叛与被刺痛的剧烈情绪波动。寒风吹不散这份凝重的窒息感,反而让那场刚刚落幕的、关于遗产、信任与理解的激烈争执,如同慢镜头回放,一帧帧、带着声音和色彩,反复冲刷着他的神经。
叶婧那句“闭嘴。把笔记还给我。现在。立刻。”不容置疑的命令,方佳颤抖着手交出文件夹时那句绝望的“你会后悔的”,以及最后靠窗滑落的泪水……这些画面,连同Elena Zhao离开时那句充满恶意与玩味的低语——“看,你的两位‘女王’,为了‘遗产’和‘玩具’,要开战了哦”——混合成一种冰冷粘稠的毒液,缓慢地浸透他的四肢百骸。
“玩具”。
这个词,像一根烧红的针,狠狠扎进了汪楠心底最深处。在Elena Zhao眼中,在刚刚那场两位“女王”的激烈交锋中,他或许连一件值得被争夺的“重要物品”都算不上,仅仅是一个可以被随意点评、在冲突中被附带提及的、无足轻重的“玩具”。是叶婧警告他不要被“玩弄”的“玩具”,是方佳口中可能被“磨去光泽”的“璞玉”,但归根结底,是她们宏大棋局和情感纠葛中,一个可以被利用、可以被观察、可以被暂时借走,却也随时可以被舍弃、被忽视的“物件”。
“棋子”身份的认知,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,也从未像此刻这般,带来如此尖锐而冰冷的刺痛。这刺痛,不仅仅源于Elena Zhao直白的羞辱,更源于他从叶婧和方佳的争执中,窥见了自己在她们世界中的真实位置。
在叶婧的世界里,他是“汪助理”,是“一手带出来的人”,是“适配高强度工作环境”的、精密可靠的“工具”。她的愤怒,她的压力,她所面对的父亲遗稿带来的巨大麻烦和觊觎,这一切的惊涛骇浪,他作为“工具”,只能在其边缘感受余波,却永远无法触及核心,更遑论参与决策。她不会告诉他手稿的全部秘密,不会与他分享内心的恐惧与挣扎,甚至在他被卷入与方佳的纠葛时,也只是用冰冷的命令将他拉回,用繁重的工作填满他的时间,确保“工具”不会偏离轨道,不会“添乱”。她的信任,是建立在“有用”和“可控”之上的,一旦“工具”表现出可能“不安全”或“不可控”的迹象(比如与方佳过从甚密,或对“不同”表现出兴趣),这信任就会立刻转化为警告、敲打和更严格的管控。在刚刚的争执中,她对汪楠的存在,几乎视若无睹,仿佛他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。
而在方佳那里,他或许是“被懂得”、“被看见”的“璞玉”,是连接两个世界的“桥梁”,是“元象实验室”理想的“催化剂”和“守护者”。她看到了他的“兼容性”,欣赏他的“矛盾”,甚至为他的处境感到“痛苦”。但这一切的“看见”和“珍惜”,同样是建立在她的需求和视角之上。她需要他为“佳美”解决问题,需要他验证“元象”理念的可行性,需要他作为对抗(或者说,区别于)叶婧冰冷世界的一个鲜活例证,甚至……需要他作为某种情感投射的对象,来慰藉她自身在理想与现实、友情与原则之间的痛苦挣扎。她的“懂得”,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和目的性。在咖啡馆的争执中,当与叶婧的冲突达到白热化,涉及到她所珍视的、关于“理解”与“保护”叶父遗产的原则问题时,她也完全忽略了汪楠的存在。她的眼泪,她的痛苦,她的坚持,是向着叶婧,向着那份遗产,向着她自己的信念,而非向着他这个“被懂得”的旁观者。
无论是叶婧的“工具”,还是方佳的“璞玉/桥梁”,本质上,他都不是一个拥有自主意志、能平等参与棋局的“棋手”,甚至不是一枚有自己独立命运的“重要棋子”。他只是一枚比较特殊、比较好用的“棋子”,其价值完全取决于执棋者(叶婧或方佳)的战术需要和个人好恶。执棋者可以为争夺棋盘的控制权(叶婧的遗产,方佳的“理解”与“保护”)而激烈厮杀,但这枚“棋子”本身的感受、意愿、未来,在她们宏大的棋局和深刻的情感纠葛面前,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
这种认知带来的刺痛,远比任何工作上的压力、情感上的撕扯,都更加深刻,也更加寒冷。它刺穿了他精心维持的、关于“价值”、“能力”、“被需要”的幻象,让他赤裸裸地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:在叶婧和方佳那个层次的世界里,他汪楠,无论多么努力,多么“有用”,多么“被懂得”,其本质,依然是一个可以被物化、被利用、被争夺、也可以被轻易舍弃的“他者”。
坐上回程的车,叶婧依旧一言不发。她靠在后座,闭着眼睛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深蓝色的皮质文件夹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仿佛握着的是整个世界,又像是一块烫手的烙铁。车厢内的空气凝固如铅,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行声。汪楠坐在她旁边,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、流光溢彩却与他无关的城市夜景,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深切的孤独与……清醒。
回到那间可以俯瞰江景的公寓,叶婧径直走进了书房,没有看他一眼,也没有任何交代,只是“砰”地一声关上了门。那声门响,像一道清晰的界限,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,也像是为他今晚这场“目睹”和随之而来的“刺痛”,画上了一个冰冷的句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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